黑暗中的提灯者——读《朝花夕拾》

来源:图书馆 日期:2021-12-13浏览次数:

(作者:张钰灵)今天的人提起鲁迅,几乎是百无例外的肯定和齐刷刷的褒扬,并且连褒扬的话都出奇的一致,这无疑是反常的。听不到一丝反对声音的肯定往往比全然否定还要危险。但这并非是想说先生不值得敬佩,而是敬佩先生的人出了问题。

首先是心术不正。不难发现,当有的人谈起鲁迅的时候往往是多谈他的荣名而少谈他的作品,毕竟前者简易,大可张口就来,后者则至少需要记得几个名字还容易露馅儿,而反正是只要过过嘴瘾满足一把虚荣心,所以那些越是赞歌唱得起劲儿、头点得越是快的人越有可能连他一本完整的书都没读过。

其次是人云亦云。当有的人乐衷于为他塑上金身、奉为神明来满足自己的某些私心时,大批的民众被吸引过来围观,正是因为没读过或是读不懂,就越容易在面对别人口若悬河的“布道”时,盲目地服从了别人的意志,歌颂大家都歌颂的,膜拜大家都膜拜的,并比较谁比谁更虔诚、谁比谁喊的声音更大……这跟先前的人伏在地上闭着眼睛喊“万岁!”有什么区别呢?这难道是先生想看到的“愚昧无知麻木的群众”的觉醒?是自由民主自觉独立的思考?还是反封建反权威反压迫?推崇鲁迅的人却做着最反鲁迅的事情,也是讽刺极了。

陀思妥耶夫斯基曾经说过,“爱具体的人,不要爱抽象的人。爱生活,不要爱生活的意义。”这给真正想要了解鲁迅、读懂鲁迅的人指明了方向——不要爱一个人的荣名,因为那只是浮名;不要爱一个人的神像,因为那不是他自己。而要了解一个真正具体的人,最可靠的方式莫过于了解他的过去,他的童年以及青年。《朝花夕拾》就是了解鲁迅的最好方式。

这本由他亲自写下的回忆录作于1926年至1927年间的九个月里,46岁的他那时正值多事之秋,往前两年是和弟弟闹翻断绝了往来,之后是因为支持女师大学生运动被校方免职,接着是1926年初因为“三一八惨案”抨击政府而遭到追捕,避难于医院;再便是去厦门大学“被学者们挤出集团”,赴中山大学也因故辞职,可以说是坠入谷底,被重重黑暗围剿得密不透风。然而,先生一生中最为亮色、最为温情的篇章却是在此期间写成的。

“不必说碧绿的菜畦,光滑的石井栏,高大的皂荚树,紫红的桑椹;也不必说鸣蝉在树叶里长吟,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,轻捷的叫天子(云雀)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。单是周围的短短的泥墙根一带,就有无限趣味。油蛉在这里低唱,蟋蟀们在这里弹琴……”

一个人要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回忆过去、回忆快乐?当下就快乐的人会去回忆快乐吗?不,一定是相反。人追忆的,大都已经失去;人向往的,大都未曾拥有。回忆里越是愉快温情,现实中就越会是忧郁冷清、黑暗孤寂。先生当时无疑就是如此。只是当我们仔细地来看《朝花夕拾》时便会发现,哪怕是“最为亮色和温情的篇章”也仍匍匐着黑暗的影子,那种浅淡的却不曾消失的悲凉,像支哀感寂寞的调子,低缓悠长,弥漫全章。

无论是令他至今仍印象深刻的小鼠的死亡,(那是他第一个朋友),还是叫他害怕的《郭巨埋儿》的故事,还是总也看不成的盛大庆典,难得看成的一次却因背书兴致全无什么也没记住,还是后来因为家中缺钱而把自己心爱的两大本画册卖给富有的同学,还是最后令他痛苦的父亲之死……都让人意外地发现本该聊以慰藉的童年,其实也并没有多少快乐可言。也许正如先生在序中所说,他儿时在家乡吃到的蔬果,“都曾是使我思乡的蛊惑”,后来,久别后尝到了,也不过如此,“惟独在记忆上,还有旧来的意味留存。他们也许要哄骗我一生。”我想我们读者能看得清的,他未必不知道。只不过,同他后来的人生相比,童年就显得确实过于仁慈和温暖了。

在这些篇章中最明显的暗影就是他的孤独。无论是在百草园里拔何首乌还是去到三味书屋后折蜡梅、寻蝉蜕,他似乎都只有自己一个人,没有朋友没有陪伴。想着“慰情聊胜无”而和小鼠成为朋友,却也很快痛失了它。

“最好的工作是捉了苍蝇喂蚂蚁,静悄悄地没有声音。”

“夜色更加黯然;桂叶瑟瑟地作响,微风也吹动了。”

每当读到这样的话,胸口就萧瑟非常,不由得也想起自己以前。

编辑:张若萱

责编:欧阳希汶

审核:党委办公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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