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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州河畔的日与夜

来源:树达通讯社 日期:2025-04-14浏览次数:

(作者 殷思源)晨雾未散时,我站在陆家嘴的天桥上。玻璃幕墙折射出冷冽的晨光,西装革履的白领们像被磁石吸附的碎铁屑,裹着咖啡的焦香匆匆涌向各个写字楼。星巴克门口排队的女孩睫毛膏还没干透,举着手机核对今日会议资料,高跟鞋敲击地砖的节奏比股票指数跳动得更焦灼。

直到转角遇见那位清洁工阿姨。她蹲在世纪大道的梧桐树下,用旧牙刷蘸着肥皂水,一寸寸刷洗着被口香糖玷污的地砖。树影在她藏青色的工作服上晃动,像老式电影放映机的光斑。“阿拉孙子今天要拿钢琴比赛证书嘞。”她突然抬头对我说,皱纹里漾开的光比身后金茂大厦的尖顶更明亮。

乘地铁逃离这座玻璃森林时,遇见穿真丝睡裤买生煎的老克勒。他胸前的怀表链子叮当作响,用两根竹筷夹起滚烫的汤包,悬在嘴边轻轻咬破薄皮,汤汁流进搪瓷碗的动作像在完成某种古老仪式。穿堂风掠过福州路的弄堂,晾在竹竿上的碎花衬衣扑簌簌地响,二楼阿婆正用长竹竿拨弄晾晒的棉被,阳光在蓝白条纹间流淌成河。

在永康路的修鞋摊前驻足良久。老匠人戴着铜框眼镜,膝头的补鞋机像只温顺的黑猫,针脚在磨白的皮鞋帮上游走,绣出细密的蜈蚣脚。他说这机器是1988年花三个月工资买的,那时候南京西路的霓虹灯还没现在亮,但梧桐树影能罩住整条街。说话时手指被锥子刺出血珠,只在围裙上随意抹了抹,继续给某位白领姑娘的高跟鞋换跟。

暮色浸染苏州河时,我坐在邮政博物馆的台阶上。对岸的霓虹开始苏醒,但河水依旧固执地倒映着1930年代的轮廓。穿旗袍拍婚纱照的新娘提起裙摆跨过水洼,摄影师助理举着反光板追在后面,像追逐月光的萤火虫。摆渡船突突驶过,搅碎一河鎏金,戴着红袖章的河道清洁工撑着长竿打捞塑料瓶,竹筐里的空瓶相互碰撞,奏出清冷的编磬声。

华灯初上的外滩,西装草履的金融精英与摇着蒲扇纳凉的老浦东在此奇妙共生。穿真丝旗袍的奶奶牵着穿乔丹鞋的孙子,教他辨认海关大钟的钟声次数,举着自拍杆的网红在和平饭店的旋转门前直播,绿藤从巴洛克式廊柱上垂落,轻轻扫过她挑染成粉紫色的发梢。

当最后一班轮渡的汽笛撕开黄浦江的夜色,我突然读懂这座城市的心跳。那些在CBD茶水间用保温杯泡枸杞的年轻人,在弄堂口踩着缝纫机改旗袍的老师傅,在便利店值夜班默写英文单词的收银小妹,他们共同编织着这座城市的经纬。速度与温度在这里不是悖论,就像外滩的万国建筑群与陆家嘴的摩天楼隔着江水对望,却共享着同一个月亮。

此刻有穿婚纱的新人正在乍浦路桥放飞气球,乳白色的气球群掠过邮政大厦的绿色穹顶,像是从历史书页中飘出的省略号。我忽然想起清晨那位清洁工阿姨的手机屏保——穿着校服的小男孩坐在钢琴前,背后的窗户框着东方明珠塔的一角。这座城市的光,原来都藏在凡人琐事磨成的棱镜里。

编辑:王银芝

责编:刘诗琴

审核:李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