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字如晤

来源:树达通讯社 日期:2021-12-20浏览次数:

(作者:黄镜菊)在从前,晴天的日子里,外公他总爱拿出一沓信纸摊开在窗口向阳的书桌上,仔仔细细晾晒着。倘有人问,他总答:晒掉霉味。我惊羡于他有如此之多的信笺时,内心对于晾晒信纸的行为竟也怀有敬意。

孩童的心性尚是如此,凡是长辈做的那些事情说的话总怀无比虔诚: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当时便计上心来:如若是我能收到这样一封信,那该有多好啊。彼时,我写的字还是歪歪扭扭的,好不容易拿出作业纸写好完整的一句话,便嚷着让外公帮我寄出去。外公笑眯眯的,摸着我头说着我们琳琳多乖多伶俐,转头捧来大把的糖果。糖果撑的外兜鼓鼓囊囊,我只喜笑颜开,全然不记得所谓的信件经过了如何的处理。

信,是爱写的。可写给谁,寄到哪儿去,断然是不知晓的。偶尔想起的时候,便总爱趁外公每天下午打盹的时候,偷偷打开门闩,想看看那些信件。不过,倏地想到母亲教育的“小孩子不该乱翻别人的东西,否则就是偷。”,好巧不巧,院子那头的狗冷不丁一叫,搭在门闩的手指一哆嗦,清脆的铁片相撞的声音响起。我只好垂下头,激动到嗓子眼的心坠下。隔日,我倚靠母亲,在火炉旁取暖,想了想,轻声问她:“那我偷翻外公的东西也是偷吗?”她正和大舅聊天,全然没有注意到我的话语。我只好提高了音调,重复了一遍。她回过头瞪我一眼,大舅也顺着声响的方向望向我,我不住噤了声。身旁的表弟憋着笑,欢乐的气氛洋溢在孩子们憋红的脸蛋旁。

它猛地从我脑海里隐去身影,像是那次的笑声搅乱了它的存在。

到了八九岁的年纪,老师的课上也提及了书信的格式,我回忆起我所见过的信件的模样。恍惚间想起了年幼时的场景,它们肆意抽枝生长起来。我想起了春季稀松平常的阳光里,外公从房间拿出信件时,它们带着墨汁的气息,盈盈绕绕在我的鼻尖。泛黄的纸张总不似我们看到的那样脆弱,在有风的时候,四角纷飞,哗啦哗啦,风也眷念吧。外公会捋平信纸上的每一点褶皱,尽管很少,因为信件长时间都被夹在书里。因此我每翻开外公的书,总会意外地发现几封信。

它们无一例外,都贴着花花绿绿的邮票,有花,有草。邮票设计似乎都是很美的,是旧时文人会推崇的写意画。信封里的信纸似乎是沉甸甸的,很厚重,我从未看过。幼时不识字,可我识字量逐渐增长起来,他愈发愈失去了晴好日子晒信的兴趣。

我第一次写真正意义上的信,已经是十三岁了。写的收信人是自己,没有地址,没有邮票,但信封是挑选出的素色信封。字有练过,字字斟酌,不知所言,开篇是一句“见字如晤”。

年岁渐长,外公离开我以后我再没感受过晴好的日子晒信的雀跃,读到古人晒书,竟生出几分感慨:原来外公做的是这样一件颇有雅风的趣事。可如果不是因为南方的潮湿天气,谁又会做如此无奈之举呢。但转念一想,能有卷牍万卷,有书信千叠,也是喜事一桩,算不上惨惨戚戚。

可我呢,我从未收到过一封寄自他处的信件。

在身边好友收到来自长春的信件时,我记得那日的日落的确是很美的,拍的vlog里的她也眉眼弯弯。回过头来,我坐在桌前,半是调侃半是委屈地向另一位好友道:我也很想有一封寄给我的信件。而在生日的前一天,却收自中国邮政的短信:您好,您有挂号信到,我们将投递到您的单位收发室、或者是学校的收发室。请您注意及时查收。

拿到那封信的那天,满是风,日落弥漫着橘色,山色如黛,打开信,滑落薄薄的信纸,开头是一句:见字如晤。拿在手里,却分外沉甸甸。

忽地又想起了《查令十字街84号》的海莲,二十年如一日的信件往来实属不易,字句诚恳。也许人类的情感更需要纸质和心贴心地书写,才能更好地体现其温暖,轻柔地质地。每一个收到信件的人,方能感受到对方的切切情意。阳光是天然的杀菌物,信纸用太阳晒过,不仅仅是晒掉霉味,也存留下些许阳光的气味,好让拿到信的人能体味和煦日光的温暖触感。

我回到寝室,摊开购下不久也拿在室外和向日葵一同晒过的信纸,提笔。笔尖低语着沙沙的独特声响,一笔一画,写下墨蓝色的话语:见字如晤。

编辑:黄镜菊

责编:唐嘉林

审核:党委办公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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