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法典边的银杏叶

来源:树达通讯社 日期:2025-06-04浏览次数:

(作者 殷思源)深秋的清晨,我站在法学院老楼前,数着石阶上零落的银杏叶。青灰色砖墙上,常春藤的触须正从“獬豸”浮雕的独角攀援而上。这尊传说中的神兽凝视着每个怀抱法典走过的学子,而我的影子今天最后一次叠在它斑驳的青铜底座上。

书包里的《民法典》边角已经卷起,翻开扉页,荧光笔的柠檬黄与橙红在条文间晕染成晚霞。还记得初学合同法时,我在诚实信用原则那页夹上银杏叶当书签。某次模拟法庭上,对方辩友突然指出我引用的条款有误,法庭顶灯明晃晃照下来,后背渗出的冷汗把衬衫黏在椅背上。下课后冲回寝室核对法条,发现只是司法解释的版本差异,这才长舒口气,对着窗外的法桐傻笑出声。

教学楼顶层的自习室永远氤氲着咖啡香。冬日午后,阳光斜切过格窗,在堆满案例汇编的长桌上投下菱形光斑。邻座的姑娘总用樱花便签标记重点,她翻页时带起的微风里,会飘来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。我们从未交谈,却在某次暴雨困住自习室时,默契地分食过同一袋苏打饼干。此刻她的座位空着,只剩半瓶墨水凝固的钢笔,在光斑里泛着幽蓝。

模拟法庭的审判台,被无数紧张的手汗浸润出温润光泽。大二那年扮公诉人,我因为把“犯罪嫌疑人”说成“被告”被老师当堂纠正,涨红着脸看旁听席的银杏叶从窗缝溜进来,轻轻落在证据清单上。后来在法律援助中心值班,接待过攥着皱巴巴欠条的农民工,他龟裂的指缝里还沾着水泥灰,却坚持要把家里带来的腌萝卜塞给我们当谢礼。

此刻抱着毕业证书穿过长廊,忽然听见阶梯教室传来熟悉的讨论声。门缝里漏出的光像条金线,年轻的面庞在德国民法典的投影前忽明忽暗。教授的白发仍沾着粉笔灰,黑板上的“法治国家”的字迹苍劲如初。这场景与四年前我猫着腰溜进后门时别无二致,只是如今站在光影交界处,终于懂得那些深夜修订的起诉状里,藏着多少滚烫的期待与慎重的锋芒。

收拾储物柜时,一枚铜制天平徽章从宪法学笔记里滑落。那是大一参加辩论赛的纪念品,当时的我认为正义必定如天平般精确分明。而今大家在基层法院实习三个月,见过离婚调解室里沉默撕扯结婚证的手,目睹执行局法官冒雨查封设备时呵出的白雾,才懂得法律文书上的黑色油墨,总要洇过人间烟火的宣纸才能显影。

离校前夜,我特意绕到老图书馆的法学典籍区。墨绿色台灯下,19世纪装帧的《学说汇纂》静静躺在防尘罩里,羊皮封面上的烫金纹饰已黯淡,却仍能想见百年前某位学子在此抄录时的虔诚。指腹抚过目录页的凹痕,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窣声——原来是有新生在悄悄取下《刑法总论》,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他睫毛下的阴影,像极了当年躲在书架间偷读正义论的我。

法袍虽然没能像想象中那样猎猎生风。正式入职那天,我别上银杏叶形状的胸针,在堆满案卷的办公桌前拆开第一个信封。泛黄的纸上,房东用歪扭字迹控诉房客欠租,圆珠笔尖划破纸面的裂痕里,依稀能触到某个城中村潮湿的霉味。贴好证据标签时,暮色正顺着窗棂漫进来,给法典镀上毛茸茸的金边。远处不知哪个教室又在进行模拟庭审,年轻的声音穿透暮色,惊起一群白鸽掠过审判大楼的穹顶。

伴着阵阵微风,我想起那片银杏叶,虽然不知会飘向何方,但我相信我们都会有光明的未来。

编辑:朱怡

责编:刘诗琴

审核:李瀚